大婚(下)_璞玉成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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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(下)

  “太后娘娘!摄政王!不好了!”宫女哭丧似地来报,“皇帝陛下他,出痘了!”

  成璧从周奕渮怀中惊醒:“玄凌染上天花了?”成璧只觉得脑中“嗡嗡”作响。

  周奕渮也是大惊失色:“宫里向来干净,怎么可能?是不是有人刻意投毒?”

  “去看看玄凌!”周奕渮扯过愣在原地的成璧,奔向玄凌卧榻。

  玄凌发着高烧,昏迷不醒,说着胡话:“父皇,我会比玄清还勤奋的……”

  周奕渮心如刀绞,摸着玄凌的额头:“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意图弑君?!把玄凌身边侍奉的人全部押入暴室,我要挨个审问!”

  玄凌的贴身宫女皆下跪求饶道:“摄政王饶命!陛下这个年纪的孩子,出天花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
  成璧如梦方醒般,脑中只剩一个念头:“玄汾呢?把玄汾抢过来!”

  周奕渮与众宫女皆是一愣:“什么意思?九殿下当然在庄和太妃与顺陈太妃身边……”

  成璧咬牙道:“我要见他。”成璧想起那日梁王府外,赵正儒道:“若是来日四殿下后继无人,我也会劝四殿下立九殿下为皇太弟的。”

  玄凌迷迷糊糊中唤着:“母妃,母妃……”

  成璧瞪了周奕渮一眼:“要是玄凌不中用了,我们不是只能逮住玄汾这个小毛孩了?只要赐死庄和太妃与顺陈太妃,他就完全是我们手上的傀儡了!难不成白白把皇位便宜给玄济?”

  成璧见周奕渮瞠目结舌,骂道:“你在战场上杀了这么多人都不怕,在这个关口上发什么呆!”

  周奕渮愣道:“玄凌可是你的亲儿子……周奕澹死前问我,有没有看出来你像谁,我没明白他的意思……现在我明白了……”

  周奕渮不可置信:“你像昭宪太后……你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的样子,和昭宪太后如出一辙……”

  成璧嘲讽他:“亲儿子不中用也是不中用了!你面前的这个昭宪太后,可是你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学生!像你说的,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。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赶紧把玄汾给我抢过来!”

  周奕渮领兵离开。玄凌在病榻上仍然呼唤道:“母妃……不要委屈自己和大伯在一起……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你的……”

  赵正儒在力劝周奕渮把皇位让给玄凌后,得到太后的赏识,连升几级后依然是简朴作风,在家结社撰文。

  “九殿下以‘太后亲自抚养’的名义,被强行和六殿下玄清一起留宫中……”府中心腹把世面上的小道消息传进赵正儒耳朵。

  “罢了,事已至此,朱氏手上又多了个小傀儡,也是好事,周奕渮兵强马壮,最容不下的是玄济。今上真不行了,朱氏立九殿下继续垂帘听政,也不比当今局面差是不是?何氏陈氏当太后,就一定比朱氏好?她们连安抚周奕渮都做不到。”赵正儒练字静心。

  “当今圣上,也不知道是怎么染上天花的。按理说,宫里应该比外面干净才是。”

  “小孩子本来就容易染上天花,”赵正儒摇头,“疑神疑鬼也无济于事。”

  赵正儒叹气:“不过我还是要在这关口上,秘密上书太后,说汝南王玄济私募兵马,让朱氏与周奕渮心惊胆战,他俩一合计,估计会认定陛下的天花是玄济的毒手。”

  心腹大惊:“这不是诬陷吗?汝南王最近只是领个虚职,日日和慕容世松兄弟饮酒作乐……”

  “博陵侯曾对我有恩,我也想辅佐汝南王登基……可我也没办法呀,如今皇位已定、河清海晏,汝南王与博陵侯旧部就是天下太平的威胁。再说,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,周奕渮与朱氏才能收敛些,所以只能委屈玄济成为陛下的磨刀石了。”

  “宫中会信汝南王是罪魁祸首吗?他们不知道秘密遣人去查?”

  赵正儒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:“哪个秘使敢拍胸脯打包票说汝南王一定没有不臣之心?万一今后汝南王真造反,他还活不活了?说话要留些余地嘛。就算秘使回禀说,汝南王已经不关心政事,朱氏与周奕渮能信?”

  成璧回朱府省亲,与朱倚贵在院中闲逛。

  “姐姐,有人说陛下的病是汝南王把痘浆染在衣服上送进宫里的……虽然现在陛下已经转危为安,可也不能不彻查到底……”

  成璧的眉头如打结:“我难道不知道查吗?周奕渮把玄凌身边的人换了一批,还是查不出来!”

  朱倚贵笃定:“无论是不是汝南王干的,此事都是一个提醒。汝南王余孽未灭呀!”

  成璧无言,忽然看见一小院里挂起了白色的布幔:“那是何人逝死?”

  朱倚贵大惊失色,太后省亲这大喜的日子是不准见哀乐的,只是与姐姐在院中闲逛,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最偏僻处。朱倚贵只能答:“就是死了一房贱妾罢了,是微臣无能,不该让这等薄命人脏了姐姐眼睛。”

  成璧挥手:“无妨,我去看看。”

  成璧入屋,见一女一身素裹却不悲不恸,知道为故去人守孝的,定是朱倚贵二女儿朱宜修。成璧诧异道:“你母亲死了,为什么不哭?”

  “哭便是伤心么?真正记得我母亲,哀悼母亲最好的办法,就是我要争气,活得不让她在九泉之下不安宁。”朱宜修小小身板,却目光坚毅。

  这翻话让成璧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朱宜修,虽然谈不上漂亮,却在哀恸中,端庄又不减半分气势。

  成璧敬服,对朱倚贵说:“这个女儿,你好好养着罢。”

  在玄凌病中,周奕渮与成璧守在他身边。玄凌痊愈,成璧却不见周奕渮踪影。成璧知道周奕渮又在酒馆卖醉。

  成璧装扮作普通民女,瞧见周奕渮在酒馆里已是醉眼朦胧,叹了口气,上前扶住他:“大人,跟我回去吧。”

  周奕渮瞥见她,瞥见了那个初来梁王府的乡下野丫头,可如今她扮作民女,依旧珠光宝气。

  周奕渮一把推开她:“不敢当,我那里敢不听你的话?你今天为了大权就能放弃你的亲儿子,明天为了大权是不是就能杀了我?”

  “我什么时候放弃了玄凌?”成璧压低声音道,“满宫御医都在玄凌的病榻前呢。我不过是,留个后手罢了。”

  成璧从怀里取出一只金臂钏:“你瞧瞧这是什么?”

  周奕渮把玩了一番这只金臂钏,金臂钏又叫缠臂金,用金带条盘绕成螺旋圈状,如数道圆环手镯。虽然年代久远掉了些颜色,可依旧能看出此臂钏的主人上臂白皙修长又滚圆丰满,是盛世风华的绝代佳人。

  “这是谁的金臂钏?”

  成璧嘴角噙了一丝笑意:“是昭荣太后入宫为荣贵妃时的陪嫁。我好容易在宫中老人手里找到的。”

  周奕渮的神色却并没有动容:“我娘的东西?”

  周奕渮摇摇头:“我还没有满月时,她就被赐死了,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
  成璧愣了一下:“那你还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封她?”

  “她到底是我生母不是?”周奕渮叹气,“其实我恨过她,为什么她要抓伤龙颜变成一个罪人,害我也是罪人之子,与大位失之交臂。”

  “后来我不恨了,恨也改变不了什么。”周奕渮苦笑一下,“不过,不管怎么说,她还是我的生身母亲,我还是盼望她能活。”

  周奕渮的眼神又迷惘了一会:“我小时候是被丢在宫外的,大了些才和周奕澹一起被养在昭宪太后膝下。那时昭宪太后盛气凌人赫斯之威,我怕她怕得要死……”

  成璧环抱住他,软语温存道:“奕渮,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,跟我回去吧。”

  这次周奕渮倒没有拒绝:“我当然会回去的,我本该沙场驰骋,可惜今生已经陷在紫奥宫廷的泥潭里了……”

  “我下懿旨立朱宜修为娴妃,嗷,就是那个朱家二小姐,立齐月宾为端贵嫔。至于后位嘛,先空着呗,等来日宜修诞下皇子,自然册封她嘛。”成璧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,那鹦鹉可算会说些词话了。

  鹦鹉扑腾着翅膀:“后位!后位!”

  周奕渮不解:“皇帝没大婚就先册妃?让妃子再晋元后?大周从来没有这个规矩……”

  鹦鹉又扑腾:“规矩!规矩!”

  成璧拿喂食的勺子敲了一下鹦鹉脑袋:“一来呢,宜修是庶女,直接立后身份配不上。二来呢,月宾侍奉玄凌已久,得给她个名分了。三来……谁知道宜修什么时候诞子呢,可没立后,皇帝就不算大婚呢,他不能亲政。”

  “你是不知道陶夫人知道宜修入宫,她女儿指婚抚远将军萧家的四子时,鼻子都气歪了,”成璧好笑道,“还口不择言说宜修是庶出,当不了皇后。她连我也是庶出的忌讳也忘了?”

  周奕渮对女人之间的琐事兴致缺缺,只提醒:“我听说这个远嫁抚远将军萧家的朱大小姐倾国倾城,既然婚事已定,那就不要让玄凌见她了。”

  “我当然知道。我对宜修千叮咛万嘱咐呢。”成璧挠着鹦鹉,斜睨他,“别说小辈了,我们呢?”

  周奕渮立刻喜上眉梢:“那我们的喜事就悄悄办了吧。”

  鹦鹉也兴高采烈:“喜事!喜事!”

  慈宁宫一如往日,可夜间却遣散余人,暗暗挂了一夜的红灯笼,成璧自己亲手剪了“龙凤呈祥”的红剪纸,点上成双成对的红烛。

  竹息特地挂了近红的茜色鲛纱与绣着新婚助词的福袋,看着纱中成璧依偎在周奕渮怀里。

  成璧知道他好酒,捧上一盏薄酒递在他唇边助兴,周奕渮却推开。

  周奕渮倒几分哀伤:“成璧,我觉得我老了,以前把酒言欢一醉不醒,翌日就能骑马上阵,如今才喝醉一点,第二天就头疼不已。”

  成璧安慰他:“小辈都是大婚的年龄了,你都能当爷爷了,怎么能像年轻人一般逞强呢?”

  成璧又絮絮道:“你现在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,也算了此生心愿了。”

  成璧正视他,承诺道:“你死后,我会追封你当皇帝。深思远虑曰睿、圣知通微曰睿,周睿宗,怎么样?”

  周奕渮紧紧抱住她:“我此生无憾了。”

  周奕渮挑明红烛:“我大婚了四次,前两次都是为了前程的无奈之举……”

  成璧挑眉:“那第三次呢?”

  “第三次是一时糊涂嘛,你偏要在真宁出降时顶撞我,我才去抢朝鲜公主,哪知道……”周奕渮无可奈何,“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,别提她了。”

  成璧摸出紧贴周奕渮胸口的赤色玉璧,那玉璧还带着周奕渮的温度:“我娘说,她找算命先生算过,我与你今生今世有段姻缘,果然验证了。”

  成璧埋进周奕渮的胸口。

  李长献上一对玉镯,似一汪碧水,澄澈通透:“陛下,这是您吩咐在全国搜罗的,送给娴妃娘娘的定情信物。”

  玄凌叹了口气,朱家二小姐相貌平平,性子也无趣。玄凌对她说不上喜欢,也说不上不喜欢。因为她的姓氏,她定是未来皇后,玄凌总归敬重她,或许在初见这个含苞待放的丫头时,敬重里有那么一丝丝喜欢。

  “母后说宜修诞下长子,就封她为皇后。”玄凌苦涩一笑,“那时朕才算大婚了。”

  李长不敢说话,瞥见玄凌的手里抓着一封民间的流言打油诗:“上寿筋为合卺尊,慈宁宫里烂盈门。春官昨进新仪注,大礼恭逢太后婚。”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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